这些日子,茶余饭后置顶、顶流的话题非剧版《繁花》莫属。现象级热点背后,其实是在致敬那个繁华的时代。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上海,经济奇迹、繁荣繁华尽情演绎,创造了太多不可能、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印象中的九十年代是从1992年那个春天那次南巡那番讲话后才盛大开启的。上海八十年代睡眠比较充足,因此九十年代起了个大早,1990年4月浦东开发开放启程。彼时,姓社姓资争论甚嚣尘上,左、右针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锋相对短兵相接贴身肉搏死缠烂打无休无止,上海左右为难左顾右盼瞻前顾后缩手缩脚不太迈得开步子。直到南巡讲话,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才有了思想大解放,生产关系大促进,生产力大释放……突破口一经打开,久被压抑的渴望、激情、梦想、冲动、能量和劲头,犹如火山、海啸爆发,冲破禁锢、藩篱、桎梏、堤坝,汇聚成时代的洪流,裹挟着众生冲向未卜未知的前程。
那是一个如火如荼、热血沸腾、鲜衣怒马、个性张扬的时代,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显身手。反正除了脚镣手铐,再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大家不顾一切,放手一搏,全都豁出去了。人的极大解放和自由发展是经济增长密码。米尔顿·弗里德曼说:“自由才是奇迹之源”,“个人所具备的无限创造力恰是社会进步的源泉。”
市场经济第一次在神州大地绚烂绽放。那是多数人受益、帕累托改进的大时代,生机盎然,万象更新,万物生长,野蛮生长,百花齐放,百花争艳,商机无限,遍地是黄金,生活充满阳光,时不时梦里笑醒。那个时代,不找市长找市场,空气里弥漫着商业味,还不时散发出铜臭味,都想着捞金淘金、发财致富,谈的都是生意经。市场经济下,其实这个可以有。这又有什么呢?这根本就是市场经济的原貌和本来面目。利己往往是比刻意利他更有效的利他,亚当·斯密200多年前已经论断:个人追求自己的利益,能够比刻意为社会着想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到处是事故多发地带,即使出发点是好的,我们抱着良好的愿望出发,走着走着一个不留神就抵达了事物的反面。市场经济不可能是自上而下顶层设计、层层设计出来的,只能是自下而上横冲直撞、摸爬滚打、深一脚浅一脚、不断试错闯出来的。事实如此。
《繁花》正是投影到了这个独一份、稀罕到没朋友的大时代:“投入黄浦江上的浪头,滔滔向前。改革十年,印证了发展才是硬道理。市场经济改变了每个人的活法,勤奋是这片土地的底色”;“走在1993年的南京路上,你会感到那是一个会飞起来的年代。我们庆幸生逢其时,与时代紧紧相连。一切尚未定义,一切皆有可能。”
大时代更适合缅怀和追忆,一切美好都内存在回头回首回眸回忆回味之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身临其境,亲历体验,其实不是滋味,或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自八十年代后期迄今,我到上海求学、工作,亲历了《繁花》述说的那个时代。置身其中,当时并不觉得完美唯美,光鲜光滑,岁月也没那么静好,霓虹灯下光怪陆离,沉渣泛起。总感觉九十年代是仓促登场的,压根没有涂脂抹粉打扮修饰过,没有打磨抛光雕琢收拾装饰过,斑点、瑕疵、漏洞不少,槽点、痛点、泪点很多。彼时,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浑身伤痕累累,成天疲惫不堪,狼狈不堪,总之各种不堪。我们流下泪水,吞下苦水,接泼冷水,播撒汗水,不知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
《繁花》用伦勃朗式光影为那个时代镀上黄金色,大光圈拍摄,暗调光线,前景构图,虚实变化,诗意画面,突出时代轮廓和主体人物,增强视觉焦点,背景场景模糊,滤去时代细部。王家卫投机取巧,精打细算,也确实用心良苦,匠心打造,恰恰是找到了写照那个时代最好的视角。那个时代并不耐看,经不起细看,基本是纯天然、原生态的,比较粗糙粗放,甚至有些混沌浑浊。当时懵懵懂懂傻傻分不清,二、三十年后再回首,蓦然发现那就是黄金时代!大时代都这样,好时代更如此,本色出演,不注重细枝末节,只能看主干,看轮廓,看骨架,看剪影,看主题,看主流,看主旋律,看大趋势,看大方向……
那个时代英雄辈出,真心英雄,时势造英雄,煮酒论英雄,英雄不问出处,英雄大有用武之地。还英雄所见略同: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爱拼就会赢,撑死胆大的,幸福真的可以奋斗出来……每一步都算数,一步领先,步步领先,遥遥领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那时候,没有人走茶凉,没有业余时间,没有朝九晚五,只有照常营业,只有星期六工程师,只有夜以继日不分昼夜五加二白加黑九九六;那时候,人人都有野心、欲望,大家都渴望改变命运,每个人都很忙,身边人都很拼,伙伴们都在奔跑;那时候排异高消耗的内卷、内耗,不时兴性价比不高、低效的折腾、折叠,低欲望的佛系躺平更没有市场,没有人走死胡同、钻牛角尖;那时候,也有冬天,只要燃起《冬天里的一把火》,温暖了大家的心窝,勉强将就就开始过冬了;那时候,也很难,不过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无需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真的会更好!那时候,隧道前面有光,困难有尽头,脑中有念头,心中有想头,日子有奔头。这就是九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