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地区近日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洪水,经水利部综合分析研判,本次洪水判定为流域性特大洪水,并命名为海河“23·7”流域性特大洪水。海河流域先后启动了8个蓄滞洪区,防洪工程体系也迎来了大考。
为何此轮京津冀强降雨会带来大范围的蓄滞洪区启用?未来极端天气将更为频发,各地应当如何应对?对此,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了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贾绍凤。
华北地区开始转向丰水期《21世纪》:为何此轮京津冀强降雨会带来大范围的蓄滞洪区启用?
贾绍凤:北方海河流好多年没有发大水了,像2012年的北京7·21暴雨还是比较局部的,只是北京西部、北京城区这一带有比较大的暴雨,虽然对北京造成了很大损失,但是当时永定河的不少河段还是有干涸断流的情况,放在海河流域大范围的看,还不能算是流域性大洪水。但这次降雨无论是范围,还是雨量都要超过“7·21”暴雨。
上一次海河流域的发生流域性特大洪水还是1963年8月,被称为北京“63·8”特大暴雨洪水,比今年这场洪水还严重。当时我们海河流域的防洪体系不如现在这么健全,损失很大,之后就有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中央批示。
从1965年开始,海河流域开始大规模的整治,之后又出台《海河流域防洪规划(草案)》,确定了海河流域治理“上蓄、中疏、下排、适当地滞”的总方针,也就是上游修建一系列水库,中游加固河道堤防,最主要的是把下游排入海的通道也打通了。潮白河、永定河、子牙河、漳卫河等一系列支流在老河道保留的情况下,修出了新的河道,有些地方还修了不止一个,目的就是把水尽快排出海河河道。
但是大规模建设以后,海河流域近几十年都没有再遭遇过流域性特大洪水的考验,蓄滞洪区也没用上。
今年这次流域性特大洪水,连续启用了多个蓄滞洪区。每条河都有各自的洪水防御方案。像永定河百年一遇的洪水流量是6200立方米/秒洪水,而卢沟桥以下河道安全泄洪量只有2500立方米/秒。当卢沟桥发生流量为2500立方米/秒以上洪水时,卢沟桥拦河闸保持下泄流量2500立方米/秒,其余洪水经小清河分洪闸入大宁水库和永定河滞洪水库,永定河泛区充分滞洪。
而且这次海河流域除了永定河泛区,小清河分洪区、东淀蓄滞洪区等多地都是超标准的,在防水压力超过河道的安全输送流量标准,蓄滞洪区的启用就十分必要了,这也说明这次洪水确实是比较罕见的。
《21世纪》:除了“7·21”,还有前年的河南暴雨,再到如今的海河特大洪水,现在大家都比较担心,后续北方的这些蓄滞洪区会不会越来越频繁地去使用?
贾绍凤:有两个层面,一个是气候变暖,这属于大范围的、全球性的变化,要响应这种未来的变化趋势比较长,是比较缓慢的累积过程。
但在另一个层面,降水有明显的波动性和周期性,华北地区差不多有40年的周期,五六十年代降水比较多,七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降水都比较少,2000年以后开始进入平水期。而2012年北京“7·21”暴雨可能就是华北地区转向丰水期的一个节点。时间尺度大概要有二十年的丰水年,所以华北地区未来十年左右的降水可能都还是偏丰。如果降雨偏丰,蓄滞洪区启用的概率可能就高一些。不一定会有全流域性大洪水,但即使是单条河流发生了超标准的洪水,它相应的蓄滞洪区可能都会用得更频繁,所以加强相关建设也是必要的。
北方需加快优化防洪工程体系《21世纪》:北方由于此前较少启用蓄滞洪区,“耕地面积减少、建筑面积增加”的情况普遍存在于各大蓄滞洪区,你对此如何看待?
贾绍凤:对于洪水,我们必须留出足够的泄洪通道和调蓄空间。给洪水以出路,才能给人留生路。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矛盾点。华北地区人口比较密集,土地资源还是比较紧张的。蓄滞洪区多年未出现洪水的情况下,按道理应该适当地利用,起码不能完全禁止利用,大片土地空置是不现实的。但是长期没来水,也会放大人们的侥幸心理,土地利用的限制也就放松了很多,一旦来水,经济损失也会很惨痛。这两方面需要协调起来,也还是有一些措施可以做的。
《21世纪》:我们应当如何处理好蓄滞洪区建设与当地经济发展的关系?目前有哪些实践较好的地区案例?
贾绍凤:在我看来,蓄滞洪区的面积是可以适当压缩的,但是相关标准要提高。现在也能看到,很多蓄滞洪区即使是启用了,也不是完全被淹没。我们要把那些真正低洼的地方做好保障,减少居民和建设用地。相应的,其他比较高的地方可以把地基抬高。让能安全的地方更安全,让该启用的泛区更有效,周围适当的建设围堤,尽量做好蓄滞洪能力与土地利用效率的协同。
举个例子,小清河分洪闸下游,依次连接着1987年建成的大宁调蓄水库和1998年建成的永定河滞洪水库,永定河滞洪水库又分为马厂水库和稻田水库两部分,三座水库的总库容达到8000万立方米。7月31日开启小清河分洪闸后,永定河管理处同时对三座水库进行调度,大概蓄水7500多万立方米,没有往下放,很大限度地发挥了蓄洪调峰作用。
其他地方也可以采用这种方式,把原来的洼地修成水库,实际上就是周围的堤坝修起来,让它库容更大,可以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