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供应链,并不是一条直线延展的链条,而是一张网。无数企业,构成不同的网络节点,通过商务订单进行利益交换,相互成就。每个企业,都跟周边企业有着强弱不同的依赖关系。那些拥有显赫品牌和知名度的公司,成为供应链上超级密集的关系节点,是供应链的关键枢纽。但在它的远端,也有很多不被人们熟知的企业,跟这样的关键枢纽有着间接的联系。
连接力,是保障供应链健康的第一要素,也是构成供应链韧性的关键。
中国是“超级节点”
像苹果这样的企业,其核心供应商在全球有大约200家,分布在近400个不同的工厂基地,占据了苹果98%的采购成本。而这200家企业,又都以近乎同样的网状辐射方式,向外扩展着自己的供应商网络。这样的俄罗斯套娃一样的供应链嵌套,会层层延展下去。
例如,苹果使用的SIM卡插针是手机上一个简单的零部件,一只针的长度约1.2厘米,在苹果手机的价值占比只有0.4%。但是,这并不妨碍它通向了四通八达的制造网络。这种卡针的抗压性能极好,它卓越的力学性能表现,来自独特的材料。早在2010年,苹果找到了一家液态金属公司,并且取得了液态金属合金材料在消费电子产品的独家使用授权。换言之,苹果的卡针,在供应链的远端,为自己锁定了独特的配方。
仅以GDP数值,并不能完整体现出制造业的能力。1吨石油的价值跟100种针头线脑类商品的总价值,看上去似乎差不多,但后者产生的复杂分工关系,却远远胜于前者所产生的连接。而且,要构建一种复杂的关系并不容易,有时候需要将金属、塑料、涂料等不同行业的企业聚集在一起,形成稳定的商业关系。此外,还需要有很长时间的磨合。例如,一家企业决定投资一个工厂,经过规划、建设、试产和人员准备,往往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渐入佳境。而不同的工厂建设之间还有时间差,这意味着供应链要建立有效的连接,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运转良好。
中国是全球货物贸易第一大国,无论是在需求端还是在供给端,都已经成为全球生产和消费市场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庞大的国际贸易周转体系,使得制造业供应链呈现辐射形的网状分布。中国供应链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深网结构,各个产业链在其中交织融合、相互借力,并且与跨国企业之间形成了N对N的连接关系。无比复杂的产业生态网络,呈现出一种类似生命体的有机结构。当前,中国已经超越了“超级工厂”,成为全球供应链网络中的“超级节点”。
不只是订单关系
超级节点之中,有两类企业发挥了重要的组织作用。一种是链主企业,这类企业一般具备强大的集成能力,对供应链有着很强的话语权,例如京东方和富士康。这其中,还可以再细分一类,那就是更加面向用户端(无论是消费用户还是企业用户)的企业,可以称之为链首,它所提供的产品,可以直接被使用。
链首作为链主企业的一种,除了拥有强大集成能力外,同时还需要拥有很强的用户连接能力。例如波音和空客不仅具备集成制造能力,更具备了精确识别用户需求的能力。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拥有强大供应链能力的日本三菱重工,无法带领日本企业制造出支线飞机MRJ。并非是技术上无法制造出来,而是在用户端的需求识别,无法很好地掌握。
链主企业处于整个产业的关键环节,它起到了将万千条线索最终交织在一起的枢纽作用。这种集成制造能力控制着整条供应链前进的节奏、成千上万个组织协同作业的同步性、产品走出工厂进入配送中心的时间等。所有零部件的质量缺陷总和,将在这里得到遏制。这里有制造工程、有管理法则、有人力组织,从而能够带动一场宏大的交响乐在这里齐鸣。
链主对于本土制造的提升,起着关键性作用。例如联想在合肥的笔记本工厂联宝科技,在依赖于周边精密机构件供应商的同时,也用自己的质量理念、设备要求等深刻地影响着供应商。一家生产笔记本电脑壳的制造商,借助于联想工程师对腔内注塑的认识,学会了将螺丝钉直接注入到电脑转轴。而在以前,都是先注塑后打进钉子,可能的裂缝会大大影响电脑转轴的转动寿命。联想对于质量的要求,也大大提升了供应商的品质。
这意味着,供应链从来不是简单的采购关系,而是复杂的知识交换。当人们在计算价值链条上各个企业的利润对比时,知识价值流动所形成的供应链能力,容易被忽视。
值得关注的是,在一个庞大的供应链生态中,必然也会有大量利润微薄的中小企业。这些企业在生态中相对脆弱,抵御风险能力也较差。但它们绝非不重要,恰恰相反,这些中小企业的健康性是供应链连接力是否健壮的重要指标。比如,上海一家工厂,由于包装纸箱备货不及,就会导致惠普的电脑无法发货。或者在美国,一家汽车尾牌的小公司因为环保整顿了几天,已经装配好的福特汽车也只能趴在工厂里无法交付。
如果从更大的场景看,这些看上去在供应链上并不具备太高价值的部分,有可能会成为影响初创企业创新的关键阻碍。在硅谷,虽然有强大的IT创新活力,但这里产生的智能硬件高度依赖中国的电机、主板、风扇等不起眼的小产品。创新产品往往需要快速迭代,才能在试错中走向量产。如果附近没有可用的供应链资源,这种迭代就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