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单向从长辈往幼辈流动，等到了养老年龄，老人们要求也极低，几乎不奢求什么照顾，只求无病无灾离去。

每次回到河南老家，我都惊叹老人的贫穷节俭以及年轻人在钱财消费上的任性。钱财从老人手中通过各种方式流入到年轻人手中，前者在家庭被边缘化，居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体力减弱，奋斗的财富也早早落在后代手中。

逢年过节，北方乡村的红包要比南方重很多，一百元两百元都是常事。我有个亲戚一年发出去7000多元红包，她在饭馆打工，一个月只有两千多元，7000多元相当于她三个月的工资。根据红包对等原则，这部分红包还会发回来，但不是落在她手中，而是发给了她的孙辈。发红包的实质就是，爷爷奶奶辈把几个月辛勤劳动所得，交给了孙子，孙子未成年时，掌管这笔钱财的就是儿子和媳妇。

子女将这些看得理所当然，他们开着汽车穿着新衣，住着父母购买或者建筑的房子里，习惯一次几百元的消费。在农村劳动的长辈一天可能才几十元的收入，他们一点点地抠出点积蓄来。

这些长辈，年轻时在土地里刨食，想办法盖房，供孩子吃喝供孩子上学;孩子长大后，又要操心孩子的婚事，付出巨额彩礼，为孩子买房，前前后后可能需要几十万元，房子和钱就到了儿子和媳妇手里。这还算是幸运的，如果孩子成年后结婚不顺，做父母的更难。

接着就是分家，父母让出主房，孩子完全做了主人。在我老家，一个男丁一个宅基地，乃是多年延续下来的规矩，等到孩子要结婚的时候，父母就在墙边盖一个小房子住下来，有的还在旁边盖一个小厨房。

名义上分了家，等有了孙子孙女，长辈的责任又来了。长辈家里做的饭，孩子也可以随时来吃，有些家庭孩子不做饭，一直吃父母，自家粮食剩下一大堆。

实际上，家怎么也分不开。这些年经济作物值钱，年轻人承包了很多地种植烟叶和辣椒，干活儿的主要是自家老人，也不用发工资，老人还兢兢业业，唯恐农作物出了问题苦了孩子。老人忙前忙前，最后赚钱了都到孩子手中，老人家赔了劳动力，受了劳苦。我家人说，承包土地多的家庭，老人老得格外快。

这几年回老家，发现村子外的田地里添了不少小房子，有一些老人和孩子合不来，家里老吵架，没有办法，只能在自己耕地边盖个小房子住下来。村里有很多房子闲置，不少老人的孩子住房宽阔舒适，而他们只能住在庄稼地里。有一个老人的孩子终年不在家，他也不能回到自己一手建的房子里。

在城市，很多有退休工资的老人都活得潇洒快活，掌握经济就能掌握主动权。不过，在农村这个规则并不总是有效。有退休工资者的收入很快就能到孩子手中，有些就直接掌握在儿媳手中。有些不是自愿，有些是自愿。我前两年回去拜访一个小学老师，他资助儿子在南京买房，三个孩子过年回来每个孩子给1万元，不偏心。没有稳定收入的老人，在外面打工赚了钱，回去还是要给孩子。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家庭，一旦有了资源，总会转移到孩子手中。

孙子辈的小孩，一旦到了能吃能花的年纪，就会很快明白掌握资源的重要性，孩子会认为压岁钱是自己的，不能被父母掌握。虽然还没有为家里做出任何贡献，已经可以在资源分配上练手了。

资源单向从长辈往幼辈流动，等到了养老的年龄，老人们要求也极低，几乎不会奢求什么照顾，只求无病无灾离去，不要连累孩子，不要因为自己让家庭资源流失。

就跟植物一样，衰老就要离去，把养分留给幼苗。但也显示出生物富有侵略性的一面，温情脉脉的面纱撩开，是一些后辈习惯性地接受别人付出，习惯不劳而获地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