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以来,美联储启动新一轮加息,截至目前已经通过6次连续动作使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至3.75%~4.00%,借此抑制通货膨胀。
美国股市随之持续震荡,并在下跌过程中找到了自己的节奏。10月美国CPI同比上涨7.7%,较前值回落0.5个百分点,三大股指应声大涨,幅度均超过5%;此后10月PPI录得0.2%,低于预期值和前值0.4%,美股又是一片欢腾;仅仅一天后,作为通胀高企支撑力量的10月零售销售超预期环比增长1.3%,纳斯达克闻声立刻跌去1.5%。市场的前序狂欢和后续波动充分说明当前交易逻辑不再是盯住2020年8月27日美联储在《长期货币政策目标和策略》中提到的“平均2%”实现与否,以及允许通货膨胀在多长时间里“有节制地超过2%”,而是实际通货膨胀数据和目前市场心理价位(往往是通胀前值)之间的对比,也就是说市场已经默认和接受了通货膨胀短期内不会受到美联储控制。
美国圣路易斯联储分行主席JamesBullard11月18日表示,根据泰勒规则推演,即使是最鸽派的假设下,目前政策利率也不足以充分限制通胀,因为根据他的推算,现在的利率至少应该是5%~7%,这和眼下的3.75%比起来无疑有很大的差距,也从侧面佐证了上述市场心理之存在与合理。
流动性陷阱伴随两大现象
1936年,凯恩斯在《通论》中提出了流动性陷阱的概念,即利率水平极低时,投资品(债券)价格将处于历史高位,此时人们将理性地抛售投资品并手持现金,这种无限增大的货币需求如同形成了一个吸纳流动性的陷阱,宽松型的、价格型的货币政策因此无效,想走出衰退只能靠财政政策。大萧条期间美国曾经出现这种情况;另一个离我们最近的例子是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金融市场上出现的信用枯竭,当时所有金融机构都手握现金,不肯借贷,导致市场利率直接降为0,美联储不得不转而推出史无前例的数量型政策:量化宽松。
我们在谈论流动性陷阱时往往强调的是无限大的货币需求,却忽略此时陷阱之所以叫陷阱,一定还伴随着另一个主要特征——货币流通速度的锐减。2008年的危机使得以M2计的货币流通速度从2008年三季度的2降为2009年三季度的1.71;相似例子有1929~1933年的大危机,货币流通速度从1929年的1.95降到1932年的1.28;二战时期1942~1946年从1.84降到1.16。当前美国货币流通速度已经从2019年二季度的1.45降到2020年二季度的1.11,并保持在这一水平附近,而且从下降速度看,此次加速度已经和2008年金融危机时比肩;从绝对值来看,1.11则是历史最低点。这说明美国已经出现了类似流动性陷阱期间的货币流通速度特征。
与货币流通速度锐减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现象,是2019年以来美国国民财富出现大幅度跳跃式增加,从2018和2019年的94.3万亿美元和104.5万亿美元增加到2022年第一季度的136.8万亿美元(2022年第二季度缩水成了130.8万亿美元),以2019年为基点,两年半内增长了30%多。这样的增加幅度历史上首见,可以类比的两次,一次是美国新经济时期1998~2001年的公司市值增长,另一次是金融危机之前2004~2007年居民部门房产价值增长,但都没有这次迅猛,而且能够分别与各自ICT网络产业及房地产行业大发展背景相呼应。而2019年以来的财富增加不但速度不同以往,而且财富增长突出变现在公司市值增长和房地产重新估值增长两个方面,更有甚者,这是在2020年疫情和2022年俄乌冲突等负面增长因素层层叠加之下实现的增长。
财富型流动性陷阱
那么,货币流通速度剧减和美国国民财富大幅增加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鉴于这两种现象在美国历史上没有同时出现过,本文创造性地使用“财富型流动性陷阱”这一概念将两者联系起来,意指财富由颇具流动性的资产组成,而且此时货币流通速度和传统流动性陷阱形成时期一样,非常之低。一般认为,财富是资产,变现之后才是流动性,这里的“流动性”是狭义的流动性,即现金,根据美联储的定义,财富包括固定资产、土地、股票、存款、房地产、各类金融和非金融公司市值以及国家对外债权变动等多种形式,其中一些形式不乏现金属性,比如在市值达到30万亿美元的美国股票市场,任何股票的变现都没有障碍。
本轮财富型流动性陷阱中,公司市值和房地产重新估值是其中两个重要组成。公司市值因为和股票市场是一个事务的两面,不难理解其流动性属性;那么怎么理解财富型流动性陷阱以变现能力并不强的房地产资产为代表性形式呢?
这要从居民主体出发,换个角度看问题,如果从当期交易流量角度衡量,房地产不再是居民财富的主要形式,反而储蓄从2019年异军突起,成为主要增长组成,其次才是股票和不动产。美国政府2019年针对农业和贸易摩擦的补贴,以及针对疫情发放的两轮“大礼包”,构成了居民储蓄增加的来源。
存款性金融机构(下称“银行”)在突然得到居民储蓄后是怎样支配的呢?首先,市场基准利率在2020年3月30日一步到位重新回到0~0.25%,如同2008年金融危机后一样,银行拿出相当一部分的流动性(分别占2020年和2021年银行吸储的44%和21%)给美联储做超额准备金赚取超额准备金利息;其次,剩余款项中在2020年和2021年分别有超过61%和83%比例投资了国债和政府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