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的林泉是重庆人,大学毕业之后由古镇进入家居灯饰行业,年销售额一度做到上亿元。这两年受疫情影响,灯饰产业进入新一轮调整周期,企业订单量遭遇断崖式下滑,林泉的公司销售规模仅维持在3000万元左右。
位于广东省中山市的古镇镇,是著名的“灯饰之都”,拥有5万家灯饰企业。这里的经营户来自不同的地方,如今却承受着同样的压力。
今年3月以来,持续的疫情导致古镇灯饰市场的客流量锐减,给当地灯饰企业带来较大的经营压力。而比订单锐减更让他们心急的是,每个月还需要支出固定的成本,又无法及时贷款融资。
林泉给第一财经记者算了一笔账,每月光人工工资就有十几万元,还有原材料生产、店铺和工厂租金,以及水电费等成本,共计达100万元。“虽然租金是按照季度或者半年支付的,但在这几个月零订单的情况下,净成本支出就达几十万元。哪怕有50万元的贷款,我们也可以撑一个月。”
同样选择缩减开支的王柏比林泉更早进入灯饰行业,至今经营已20多年,在2016年行情好的时候,公司销售额突破1.2亿元,随着市场需求萎缩,2021年销售额仅剩5000多万元。
过去,王柏的生产工厂有150多人,店铺销售员工50多人,因此两处的房租和人工工资是每个月成本开支的大头,再加上车辆、电费、伙食费、差旅费,以及业务招待费等每个月开支达200多万元。今年3月以来,王柏裁减了一大半的员工,只留下50多名员工,目前的成本开支是人工费用50多万元,房租50多万元、再加上其他费用,每个月开支达100多万元。
“我现在每个月都亏损几十万元,正在吃过去的老本。”王柏说,如果可以贷款50万元至100万元的话,后面公司也可以撑一段时间。但贷款融资却成为当地多数经营户一道难解的题。
“古镇本地5万多个市场主体,对大部分中小企业主来说现金流压力非常要命,大家考虑的是如何‘开源节流’生存下去,发展的问题暂时还不能想。”一家古镇当地头部企业的供应链负责人称,当地中小灯饰企业当前面临的艰难局面是多重因素叠加所致,在疫情以及市场需求萎缩之下,古镇灯饰产业转型升级压力大,小型厂家过多,产品严重过剩。
企业对融资十分渴望,金融机构和政府层面也有惠企政策,但古镇上的不少企业却无法享受到政策红利,资金压力、融资难,成为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不规范的“坑”
来古镇之前,郭金也听说了这里传颂的一个个造富“神话”,可是他很快发现,这里号称“5万余家市场主体”、拥有“千亿产值”的灯饰产业带,大部分中小微企业其实并不是他的“潜在客户”。
郭金此前负责了一段时间古镇灯饰企业贷款审批工作。“那时候我们主要的工作还是挖掘客户贷款需求,我们巴不得这些灯饰企业过来贷款。”但他很快发现,这里的不少经营户不仅无法进行现金流类别的贷款,其他的融资产品也很难适用。
这位中山市一家国有银行的负责人还发现,古镇的经营户活得并非外界想象的那般滋润,当地不少企业规范化运营的压力不小。
林泉的公司每年有几千万元销售额,显然已经算得上是国家规定的“制造业中型企业”,即“年销售额2000万元以上(含2000万元)4亿元以下(不含4亿元)”的企业。可是,林泉却宁愿公司做一个“制造业小微企业”,即“年销售额2000万元以下(不含2000万元)”。
林泉公司的企业对公账户上每年仅有一两百万元的销售额汇入,“能够用于征税的销售额只有这么多”,这主要是公司大部分销售额回款都汇入了林泉及其家人的私人银行账户,以及微信、支付宝账户内。“这也是我们行业普遍的做法,主要是为了‘避税’。”林泉直言不讳。
“避税”在古镇并不鲜见。
去年,刘安的公司年销售额2000万元,按照他的话来说,“今年销售额突破1000万元就已经不错了”。尽管如此,王柏、刘安的企业已算得上是“中型制造业企业”,但公司对公账户的资金却很少。
王柏说,他的公司每年有5000万元销售额,而打在公司账上的销售额仅有200万元。刘安公司的销售额在1000万元,公司账上销售额仅有几十万元。
这样的做法,也与灯饰行业的低成本竞争有一定的关系。
林泉、王柏和刘安的公司销售的灯饰产品,定位于中高端客户群体,产品毛利率在20%至25%。“如果销售额全部走公司账户,就要征收营收总额15%左右的相关税费。扣去税点,仅有5%至10%的毛利率,再加上经销商的价格挤压,我们一年到头白忙活了。”林泉说。
“是否走公账主要看客户情况,如果他们需要开票的话,在原本销售额的基础上加上税点,一样可以开,但这种业务量较少。”林泉说。
刘安表示,灯饰行业产业链门槛太低,很多从事配件的供应商以及客户,均是个体工商户,“我们之间的销售额较大,有时候到上百万元,作为个体户,大家都不愿意开大额的增值税发票”。
“避税”在平常的“便利”显而易见,但是,它也带来拖累。
比如,为了改善疫情对制造业企业的影响,6月1日,国务院常务会议要求,新增1400多亿元留抵退税,要在7月退到位。位于古镇的一些中小企业也享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