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见领袖|程实(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钱智俊(工银国际资深经济学家)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值此全球百年难遇的大变局,中国构建和完善“双循环”的进程,实质上也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历程。
纵览“全球-历史”的大坐标系,对于中国如何打通“一体两面”的跨越之路,全球后发经济体的得失经验提供了历史镜鉴。第一,突破“中等收入陷阱”离不开经济循环格局的重构优化,强韧的“内循环”是经济行稳致远的核心保障。第二,强化“内循环”不等于对外脱钩,相反将自内而外地优化“外循环”运转。第三,提升收入分配公平性不仅是维护经济循环的韧性基础,亦是突破发展瓶颈的关键着力点。
对照中国“双循环”的全局设计,上述历史经验得到了针对性体现,并与疫情时代的国际国内新形势有机结合。由此出发,虽然从顶层设计向变革成果的演化仍需时间与实践,但是放眼长远,中国凭借“双循环”新格局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前景值得期待。
构建“双循环”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一体两面。所谓“中等收入陷阱”,是指经济体在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后遭遇社会经济困境,以至难以迈入高收入阶段。长期以来,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一直是中国经济理论界和实务界的重要关切。面对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一命题与构建中国经济“双循环”在两大层面形成了相辅相成、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
第一,发展时序的一致性。综合国内外学术研究[1][2][3],“中等收入陷阱”可以细分为两个部分。其一,“中等偏下收入陷阱”,触发标准是一个经济体走出中等偏下收入组(人均国民总收入GNI为1036-4045美元)、进入中等偏上收入组(人均GNI为4046-12535美元)的所用时间超过了25-28年。其二,“中等偏上收入陷阱”,触发标准是一个经济体走出中等偏上收入组、进入高收入组(人均GNI为12535美元以上)的所用时间超过了14-15年。参照上述标准,2002-2010年,中国仅用8年就已迈过“中等偏下收入陷阱”,是中国经济高增速阶段的重大发展成果。在开启高质量发展阶段后,2019年中国人均GDP迈入1万美元大关,人均GNI达到10410美元,全球排名第71位。这意味着,以2020年为新起点,中国已位于突破“中等偏上收入陷阱”的关键阶段。由此至2035年中国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完成“人民生活更为宽裕”的发展目标,其预计历时也恰为15年。由此,从2020年出发,构建“双循环”新格局并助力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进程,也将是推动中国完全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步入高收入阶段的历程。
第二,经济逻辑的一致性。从经济理论来看,对于后发经济体,“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因主要包括:1)“人口红利”、自然资源等初始禀赋枯竭;2)内部供需两侧发展不足、结构错配;3)收入分配不公平,贫富差距过大;4)过度依赖全球市场,并遭遇国际贸易竞争的冲击;5)科技进步和产业升级受阻。在当前全球百年未遇的变局之中,全球疫情风险、经济金融风险、地缘冲突风险相互激化,民粹主义、保护主义、大国优先主义不断高涨,贸易壁垒、金融壁垒、科技壁垒野蛮生长,正在催化上述成因的共振与爆发。正如我们此前报告所论述,立足于“双循环”新格局,中国经济有望对内推动供给侧、需求侧的双升级,在动荡的全球局势下强化内生稳定性和长期增长潜力;对外拓展高水平开放的新空间,主动参与全球经贸体系重塑以改善外部环境。因此,“双循环”的构建和完善有望针对性地克服上述陷阱成因,从根本上支持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由此可见,对于中国经济而言,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双循环”的重要使命之一,“双循环”也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核心支柱。着眼于“全球-历史”大坐标系,在后发经济体之中,一度实现高速增长的追赶者繁多,但是顺利构建“双循环”、迈过“中等收入陷阱”的跨越者甚少。为此,梳理这些国际案例中的得失经验,将有助于理清以“双循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实践路径和着力点,更加全面地理解和发挥“双循环”的战略价值。
经验之一:“内循环”是经济行稳致远的核心保障。根据世界银行测算[4],虽然1960年全球中等收入经济体(包括国家和地区)多达101个,但是至2008年,其中能够迈入高收入阶段的仅有13个。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之所以如此艰难,归根结底是因为在跨越前后需要依赖两套截然不同的经济循环格局。其一,从低收入阶段发展至中等收入阶段,典型范式是向外主动融入“国际大循环”。在需求侧,后发经济体积极对接国际市场的消费需求,并利用FDI扩大投资需求,从而弥补内需的先天不足。在供给侧,充分发挥自身资源和劳动力禀赋,出口低附加值产品以获取盈利并加速资本积累。这一阶段,越来越多的劳动力接入全球价值链,推升了国民总收入,反映了以“量”为主导的增长模式。但是,在这一模式下,资源禀赋的红利终将走向枯竭,资本投入的边际效用终将走向递减,而低附加值产品又会面对其他后发经济体愈加激烈的竞争,因此无力支撑经济体进一步走入高收入阶段。其二,从中等收入阶段发展至高收入阶段,则需要在兼顾“国际大循环”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