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在长达60多年里维持10%左右的超额收益,这是非常罕见的成绩。有各种研究去复盘巴菲特的投资方法,在此我们不再赘述。我认为真正支撑巴菲特成功的因素是其价值观。如果要简要概括其价值观,我认为是长期主义与保守主义。
这两个特征可能是一体两面,一个相信短期机会的人也很难做到真正的保守主义,他们往往会高估短期收益但是低估风险,其实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高估短期回报但是低估长期复利的威力。比如一个股票或者赛道,大多数人都认为即使按照最乐观的终态来看都贵,但是在可预期的至少2-3年都能看到景气度很高,业绩能见度也很高,这种情况要不要参与?一个真正的保守主义者也可能对短期博弈行为不屑一顾,认为这不是能力范围的事情,或者已经看透了但是笑而不语,而会用更为长期的视角来看待事物。
这和德川家康高度相似,虽然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的能力都出类拔萃,但是要么死于非命,要么抱憾终身,而只有资质看起来更为平庸的德川家康完成了统一大业。织田信长与丰臣秀吉都不是长期主义和保守主义的典范。对巴菲特来说,这种价值观既体现在其投资过程中,也体现在商业管理中。
长期主义体现在多方面:包括怎么对待业绩、投资方法、经营理念等多方面。
在投资业绩方面,现在大家都可能难以想象,在1960年代以夏普为代表的基金评价工作出现之前,对投资经理的评价非常不成系统,不仅仅没有现在常见的评估指标,而且连业绩比较基准都经常缺失,我非常好奇那个时代的投资者怎么评估管理人业绩。巴菲特一开始就选择了道指作为业绩比较基准,而且把五年的表现作为评判标准,认为最好是在五年里经过牛市和熊市相对收益的考验,他并不提倡投资者去看他的单年业绩。这在当时算是非常领先的做法,既设置了业绩比较基准,防止基金经理可以浑水摸鱼,另一方面也倡导了长期视角。在向投资者报告业绩方面,也是每年只报告一次。他认为报告的太频繁不是好事,因为投资着眼于长远,总盯着短期业绩容易走偏。
在投资方法上,大家熟知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不打算持有一个股票10年,就连十分钟都不应该持有”。巴菲特的持仓时间都非常长,对整体收购的企业,只有少数标的转手给第三方,其余绝大多数都一直在伯克希尔的商业版图内。即使对二级市场股票,其持仓时间也非常长,比如可口可乐一直从1987年持有到现在,富国银行从1990年一直持有到2019年,还有大量的其他持仓时间也以10年的时间维度来衡量,此处不一一列举。他以不变应万变,做树懒型投资者,把股票市场当作是财富重新分配的中心。钱通常由活跃份子流到有耐性的投资人手中,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正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打算长期持有,所以他就从长期的视角来看待生意,愿意选择那种看得长的生意。不管是研究买下整家公司或进行少数股权的二级市场股票投资时,他都偏爱变化不大的公司与产业,希望买到的公司是能够持续拥有竞争优势达十年或二十年以上者,变迁快速的产业环境或许可能让人一夕之间大发利市,但却无法提供宝贵的稳定性。从他的持仓来看,大多数都是具有长久业态的生意,比如大消费、金融、基础设施等。
在对伯克希尔以及成员企业的经营理念上也采取了长期主义态度。伯克希尔对成员公司的要求是要加深子公司的护城河,而不是短期的财务指标。比如伯克希尔的重要业务之一的保险业,如果以保费增长或者市占率来进行考核,子公司很可能会放宽承保条件、降低承保价格,这其实会显著弱化公司的长期竞争力。保险业是信息经济学里非常有代表性的一个行业,就是这个行业广泛存在着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问题。无论是托尼还是阿吉特等人都是从怎么强化护城河来思考自己的行为,而不是为了完成别的保险公司常见的KPI等指标。如果只是为了满足KPI指标,他们完全可以放松承保条件,把后果后置即可。这也是相当多的保险公司最后都面临巨大的财务损失甚至生存压力时,伯克希尔的保险业务反而能趁机扩张的原因。对银行业也是这样,市占率是双刃剑,不是竞争优势的核心指标,而且市占率可能是反向指标,意味着资产质量或者客户质量太差了,这都损害竞争力。
保守主义更多体现在投资哲学以及商业运营上。需要注意的是,保守主义并不等同于保守。保守可以理解为因为对规律的认知不足而导致的抱残守缺,结果可能是保守的,也可能是激进的,因为他守的是现象而不是规律。相反,保守主义守的是规律,而不是具体的现象。
价值投资者常见的标签是安全边际,要让一个真正的价值投资者付出高溢价去买未来不确定的热门股比刨了他们的祖坟还难,这点已经无需多讲。他写到:“要是为了多赚几个百分点,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太傻了。再说了,本来已经认识了一流的人,和他们合作很愉快,回报率也相当好,就为了回报率再高一些,去惹一肚子气、一身的烦恼,甚至陷入更糟的境地,也不值。”这当然不是说巴菲特不在意回报,而是这些看起来的额外回报并没有足够的安全边际。
从基本世界观来看,巴菲特说树濑天生特有的懒散正代表着伯克希尔的投资模式,对市场新潮的宏大叙事很警惕。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