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百年版图:财富传承的国际经验与中国实践》

对财富传承这个千古难题,向来有两种观点。第一种是中国古语:遗财为下,遗业为中,遗人为上。清代林则徐曾说过:“子强于我,何须留钱?子弱于我,留钱作甚?”但另一种观点则更反映了当代人的想法,香港保险专家黄经国就认为:“子强于我,更加要留下财富待他发挥潜能,再创高峰;子弱于我,更加要给他保障,以备不时之需。”

亚洲是当今全球财富增长最快的地区,一大批年富力强的创业者在为国家、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同时,积累了巨额的私人财富。但创造财富的第一代到了面临传承的紧要关头却不得不面对家族财富传承的魔咒,即“富不过三代”。这种说法得到了统计学的支持,洛伊·威廉姆斯和维克·普雷瑟曾追踪研究3250个有过财富转移经历的家族,最终证实,有70%的家族未能将财产转入继承人手中。很大一个原因是继承财富尤其大额财富对家族成员有着潜在的有害影响。正如安德鲁·卡内基所说:父母给孩子留下巨额财富,通常是在扼杀孩子的天赋和能力,诱使他过上无用且无价值的生活。

创富不易,守富更难,曾显赫一时的家族,大多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但也有部分佼佼者却一直走到了今天。《百年版图》通过百年家族的实例和家族传承工具的运用告诉世人:魔咒可破,传承可期!

赫斯特家族:专业分工的重要性

1887年,24岁的矿工之子威廉·赫斯特成为《旧金山纪事报》经营者,而后他在全美收购多个出版集团,掀起一阵收购狂潮。赫斯特离世时留下15家利润丰厚的日报,好几家电台和电视台。然而,赫斯特为后世所留的财富并非主要表现在他所创建的世界上第一个传媒帝国,更多在于他能确保他的财富在其离世后能长久保存。赫斯特的洞察力在于,他在去世前意识到他的孩子都没能力经营他所创建的公司,因而在遗嘱中毅然将集团交到职业经理人手中,董事会始终存在,而家族成员在13个投票权中拥有5票。这意味着他们永远无法具备足够的席位来完全控制集团。

遗嘱由赫斯特及其律师认真起草,遗嘱的表达方式和意义均清晰明确、永久适用。在赫斯特集团运营良好时,股息将流入赫斯特家族信托,任何挑战遗嘱的后代将立即被剥夺继承权。在赫斯特去世时,遗嘱指明所有当时在世的家族成员都离世时,信托在理论上将解散。

要对赫斯特的清醒头脑和老谋深算做出定论并非易事。作为个人,他看似较为无情,但思维清晰,对子孙们的担心也很有根据。这使得赫斯特集团在他去世68年之后不仅仍幸存,还得以蓬勃发展。据集团现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史蒂文·斯沃茨称,到2017年,集团已连续7年获得创纪录的利润,实现收入108亿美元。

阿涅利家族:祖孙的纽带

1997年,21岁的约翰·埃尔康被其外祖父詹尼·阿涅利钦点为家族财产和商业帝国的继承人,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埃尔康的一生。有人认为,这一重任对一个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先后在伦敦、里约、巴黎求学成长的年轻人而言过于艰难。然而,詹尼·阿涅利没有看走眼,埃尔康对家族生意如数家珍,并且因其勤勉、负责、能力强而被广泛认可。到2003年詹尼逝世时,被推到了聚光灯下的埃尔康已管理着意大利最有名的3个品牌了:汽车品牌菲亚特和法拉利以及尤文图斯俱乐部。埃尔康的应对游刃有余,并重振了濒临破产的菲亚特。

比管理家族企业更有挑战的是打理旨在管理阿涅利家族财产的EXOR集团。在接手EXOR集团之后,埃尔康做出了两项关键决策,永久改变了EXOR的性质和着眼点。过去,EXOR的资产主要用于向数百名家族成员支付分红。首先,埃尔康将其财务和法律总部从意大利迁至荷兰,降低了该公司的税收风险,同时仍在米兰的意大利证交所挂牌。其次,埃尔康开始使EXOR的投资多元化,打破了其在意大利和工业领域的历史投资局限。从前,EXOR是个被动获取盈利并派发股息的防御性投资者,现在则采取了更为积极的立场和观点,通过将投资与更加严谨的投资基准相结合,引入更大的金融活力,确保每项投资和资产都有回报。2017年,EXOR集团净资产已达230亿美元,排名世界500强第20位(按营业额计算),这个排名介于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和汽车制造商福特之间。

毕思高:不同寻常的投资理念

2005年,维克托·孟刚刚在维也纳经济和商业大学攻读完商业学硕士学位。移居上海之后,他创立了毕思高,这家合伙公司管理着保时捷-皮耶希家族的部分财富。这个家族因拥有汽车业界两大传奇人物而享誉世界:费迪南德·保时捷,同名豪车制造商创立者;其外孙费迪南德·皮耶希,在20世纪90年代挽救大众汽车于濒临破产的境地。

2012年,这个大家族遭遇清偿事件,毕思高被重组为单一家族办公室,先是搬迁至伦敦,然后又移至新加坡,维克托·孟成为常务董事。在一个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文化上都远离维也纳的城市,毕思高管理着保时捷-皮耶希家族的所有财富。

毕思高与这个奥地利超级家族的财富投资方式也真不同寻常。比如,毕思高不仅不投资汽车生产行业,甚至完全撤出并避开这个行业。据维克托·孟所述,保时捷-皮耶希家族相信这个行业正面临压力,因为年轻人摒弃了上几代人购买汽车的习惯。再如,毕思高是个十分活跃的投资公司,近年来购买了食品制造商和经销商及能源供应商的直接股权,帮助家族“学习和做出明智的”投资决策。这个家族认为用传统方法管理财富存在很大风险,所以毕思高的创立者认为应将更多资产转移至私募股权投资中,那样能在更大限度上提供正向现金流。这是一张关乎几代人的时间表,而要着眼于长期收益,需要用与其他投资者不同的眼光看待风险。

家族办公室和家族信托

当下,谈到家族传承的具体工具选择,家族办公室和家族信托是两个绕不开的话题。

家族办公室起源于欧洲中古时期,兴盛于19世纪的美国。在今天的西方,富庶家族一般会通过家族办公室管理他们庞大的资产。家族的后代即使不再参与企业经营,基业与财富仍能继续传承,这是因为家族办公室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家族办公室是个常用术语,至今并没有统一的定义。据美国家族办公室协会的说法,家族办公室是“专为超级富有的家庭提供全方位财富管理和家族服务,以使其资产长期发展,符合家族的预期和期望,并使其资产能够顺利地跨代传承和保值增值的机构”。家族办公室汇集来自银行、信托等领域经验丰富的人才,还有律师、注册会计师、投资经理、证券经纪、保险经纪、财务顾问等,本质上是全面管理超高净值家族完整资产负债表的机构。换言之,超高净值家族需要一个家族账户的总管,统筹家族可能面对的投资、保险、法律、税务和慈善事务。

家族信托是家族办公室最常用到的工具。其核心功能不是投资,而是持有资产。源于法律结构的设计,家族信托通过转移所有权的方式达到隔离风险、有效传承的目的。家族信托并非是个根据现行立法下的法律术语,而是一个金融与咨询服务业务用词。家族信托除了“信托”要素之外,还有“家族”这个要素,即此类信托的设立目的主要是为了某一或部分家族成员的利益,即家族信托的受益人是家族成员,并且通常是多个甚至多代的家族成员。家族信托的常见功能包括有效传承(防止子女、配偶不当使用或者挥霍家族财富)、财富管理(通过信托公司的专业投资管理家族财富)、遗嘱或协议替代、财产隔离、股权传承、资产代持、家族基金(为家族子弟提供奖学金、助学金等)、抚养费信托、保单信托、慈善公益等。

在国际上,家族信托是家族办公室管理家族财富的核心工具。例如,比尔·盖茨家族办公室——比尔及梅琳达·盖茨投资使用的主要财富管理工具之一,就在营运比尔及梅琳达·盖茨信托基金;邵逸夫家族办公室以邵逸夫慈善信托基金作为财富管理工具,ShawTrustee(Private)Limited作为受托人管理邵逸夫委托的信托财产,持有邵氏家族各实体的全部股权,并将信托财产收益分配给邵氏家族成员。

据此,我们可从两个角度来看家族信托:对超高净值人群,家族信托是组成家族办公室功能之一的财富管理工具;而对暂时无计划设立家族办公室的人士,家族信托是更容易实现的财富传承工具,是走向财富传承专业规划的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