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余】

法律上的有限责任,不能代替舆论和道德上的无限责任。

看了负面新闻,我们常常感叹今不如昔。常读历史的人会觉得今天的社会才文明得厉害,比如今天没有株连九族,没有父债子还,没有追究无限责任。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新城创始人出了事儿,就有人说这是创始人自己犯罪,和公司没什么关系,和公司其他股东以及员工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揪着公司不放呢?

有这种理解是社会进步。我一直到了高中毕业,还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公司,为什么工厂生产的产品,不直接和工厂买卖就好,为什么厂长没有公司董事长大,大学的时候才知道公司的含义,那就是只用自己的资产来为自己负责,比如一个人开着一家公司,如果要倒闭了,和这个人的其他资产没有什么关系,一个人开了多家公司,每个公司以其自身的财产为自己负责,其中一家破产,不会影响到其他家。

2012年钢贸商经营困难那阵子,有讲师给钢贸商授课时说:困难的时候就不要硬撑着了,你开的是公司,就不是自己的,而是社会的。听起来真是很贴心。

所以贾跃亭在旗下很多资产不景气的情况下,还能掌握很多资源,还能有很多钱。

“父债子还”就是一种无限责任,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天经地义”,如果欠了债,就需要以家庭为单位偿还,家庭不灭,债务不死,甚至还要拿人来偿债,比如黄世仁要抢喜儿。现在也不是这样了,谁的债就是谁的。

更早的时候,我们还有“株连九族”这样的惩罚,只要是亲戚,管你有没有犯错,统统一刀切,还有“连坐”,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也要附带无限责任。那时候估计有很多人躺枪——人在家中躺,祸从天上来,老实本分的耕田人很可能因为亲戚或者邻居的某些罪过,就要遭受惩罚。

责任可以划到具体个人头上,中国大陆个人还不能破产,欠债还有负无限责任,但是也只是追到个人头上,当然一般都会有抵押物,家庭其他成员不用承担责任。不仅如此,好多欠债人还维持着一个相对过得去的生活水准,大家也都觉得不过分。

新城的创始人出了问题,第一反应是切割,这一点很正常,好多公司都这么做。公司的各个环节,都相当于公司的零部件,创始人比较重要,相当于发动机,但换了发动机也照样可以往前开,就像一个组织在寻找出路,更换新肌体。

如果发动机坏了还不能更换,连累整个车都停下来,那才荒诞。

有限责任是很伟大的创举,有限责任就是可以切割,可以让责任限定在一定范围内,最大的意义,是更为自由,给予机会,出了问题可以重启,而不是一棒子打死。比如创业失败了,还可以重振旗鼓。

罗马历史上打过很多战,和迦太基的战争最为知名,罗马的将军失败了,可以继续带兵打仗,所以经验越来越丰富。迦太基的将军打败了就要被砍头,所以将军们的经验越来越不行。一开始迦太基老赢,最后赢的却是罗马。

尽管可以切割,但污点还将留下,比如一个创始人融资创业失败,消灭了一定财富,尽管在法律上没有太多责任,但是实际上,他还背负着毁灭财富的压力;如果犯了罪,那污点更是难以洗刷,比如国美和创维创始人犯了罪,他们住到监狱服刑,这是终身洗刷不掉的污点。

这个污点是他们个人的,但不能说和公司就没有关系。上市公司创始人去爬最高的山,就是想让这种行为和公司联系在一起,而去美国学校里喝酒出轨,出了什么事儿不能说只代表自己。法律上的有限责任,不能代替舆论和道德上的无限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