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中国最出名的培训机构,蓝翔和新东方应该是仲伯难分,但如果问谁是最出名的培训师,那非俞敏洪莫属。除了学英语的比学挖掘机技术的多,还因为俞敏洪这个人就是个行走的“舆论发动机”,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个性。

近些年俞敏洪频频露面,说些大话,引起些风波,有人将这些和新东方的业绩挂钩,说新东方2019年第二季度财报亏损,为7年来首次,俞敏洪在拉流量。这真是小看了俞敏洪,俞敏洪很早就是话题制造者了,从有网红开始,他下面的老师就是网红了,俞敏洪就是网红中的网红。

如果只是像大学或者初高中老师那样讲课,学生们干嘛还要掏钱去新东方?将学生们留下来,俞敏洪有套路。俞敏洪很懂怎么让课堂活跃起来,有学生回忆起来俞敏洪的典型风格,是回答学生的一个问题后,就深情地回忆一段往事。新东方名师都有这个风格,课堂办成了相声会,最早的是俞敏洪。记者在大学时代曾听过新东方来的老师演讲,听他们讲到外国上学时,怎么都跟不上那些高富帅,比如自己在玩泥巴的时候,人家在骑马,自己在看故事会的时候,人家在看古罗马。听着听着就张大眼睛,没有这些故事,新东方的讲堂就和其他讲堂没了区别,这是他们打天下的第一手武器。

笑料讲究落差,讲究反常态。他们喜欢打脸,一般打自己的,偶尔打打别人,别人也就不觉得痛。所以俞敏洪经常拿自己开涮,比如穷,总也考不上大学,英语考不好,在大学里土鳖,被北大开除,于是好多人就记住了他是个土鳖,但说也奇怪,就这么个人,是怎么成功的?

亦庄亦谐,又装又谐,分不清楚真假。他很多话是矛盾的,其实可以从这些矛盾的话里,推测一个真实的俞敏洪。比如他说考大学考了三次,事实是俞敏洪姐姐上了高中后他没有机会上高中(当时当地一家子女只允许一个上高中)。俞敏洪是1977年顶替一个退学的女生上高中,高一第二学期上学,到1978年高考时,学了3个学期,考完后干农活两三个月,后来去做代课教师,代课时把业余时间用来复习,复习了8个月,参加第二次高考。第三次是参加县政府办的高考补习班,全职复习一年,第二学期已能在班里稳拿第一。第三次高考时,他有了更好的学习条件,成绩就突飞猛进,这说明他智商绝对很高。

另外,他绝对不是普通家庭,尽管的确不大好,但他母亲那时候很早就是万元户,家里开着工厂。他在大学自称为土鳖,还因肺结核退学一年,但他能交到王强和徐小平,说明他的朋友圈并不简单,大学也不是想和谁交朋友就能和谁交朋友的。王强是学生时代的领袖,徐小平在北大团委工作,是典型的文艺青年。实际上,俞敏洪从小就是领袖,小时候当孩子王,他在“长江商学院MBA十周年庆祝论坛”上讲,在中学时当班长,同学们认为他拥有顶级领导才能。

做英语培训的很多,在大操场领着上万人挥舞双臂狂喊的李阳,也引导过一段潮流,把自己打造成超级明星,说话也有戏剧效果,但格局越做越小,和俞敏洪的差距越来越大。李阳英语只有李阳,再勤奋能有多大受众?新东方却是一个现代化企业,只需要打造好英语培训体系,选拔好老师就可。俞敏洪的能力,体现在他怎么创业,怎么对待合作伙伴,以及怎么运作企业上,他的管理能力,是慢慢蜕变出来的。

俞敏洪当年做新东方,已经先干了5年,到1995年年底才到国外找到王强和徐小平,将留学业务切出来给他们管理,后来股份制又将业务整合在一起。因为一开始就是他做主导,所以被王强和徐小平怎么骂,也还能做主导。另外,他做主导也是因为合作伙伴不适合,王强和徐小平都喜欢监督,真要做建设者,就要散架。后来新东方继续发展,王强和徐小平就离开了。充满浪漫情怀的徐小平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就是接受俞敏洪邀请一起创业,后来才有钱做天使,收割区块链的韭菜。

在邀请王强、徐小平之前,俞敏洪后来说,一开始采取的是家族企业,夫妻双方和双方的姐夫等都在企业里,人力比较便宜,容易做起来,但后来要做大规模,就需要去家族化。但他生性温和,还有些优柔寡断。尽管去家族化是王强动手做的,但没有俞敏洪的支持,根本做不了,俞敏洪的亲戚其实是创业元老,比王强们资历还老。最戏剧化的是俞敏洪的母亲李八妹,王强因俞母在走廊抽烟,罚了她两百多元钱。俞母颇有封建时期家长制的作风,要求儿子无条件听自己的。李八妹在家乡就很能干,俞敏洪多次复读,她是主心骨,后来俞敏洪做新东方,执照都是李八妹办的,一部分钱是她出的。做学校周边产品,就能做到千万流水。面对李八妹,俞敏洪曾长跪不起,有一次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摔在地上。

俞被称为孝子,对母亲极其听话和尊重,不过这不能作为尊重女性的证据,传统上忤逆父母都不是件容易事,特别是农村家庭,培养出一个人才往往需要集合家族之力,默认这个人才也要为整个家族作出持久的回报。特别是俞敏洪创业其实是家族创业,李八妹性格鲜明,早年丧父,受尽人间冷暖,对恩情更为敏感,她很早就乡村就已出人头地,性格强势也在所难免。

一个人很难不受家庭的影响,在李八妹的影响中,至少可以看出俞敏洪有着强韧的个性,他喜欢看书,词汇量极大,巅峰时期达到了7万多,这说明他超强的自我要求能力。另外,和那些理想主义者相比,他更为现实主义,能跟不喜欢的人合作,掩藏自己的爱憎,他有很强的跟人打交道的能力。俞敏洪认为,他有察言观色的能力,琢磨他的心理状态,在管理中可以揣摩员工想要什么,员工的关系怎么发展。还有就是放低自己的位置,谨防飞起来,尊重周边人,不做出格事。

在对待《中国合伙人》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他和王强、徐小平的不同。徐小平写《中国合伙人》剧本,写作者总是把以前的不如意忽略掉,夸大快乐时光,浪漫化那些已无法详细记忆的情节。徐小平在现实当中是不太有主意的人,但是在电影当中,变成了一个什么主意都是他出的人。尽管俞敏洪这个角色也有不少美化和浪漫化处理,俞敏洪仍然明确表达对《中国合伙人》不满,俞敏洪认为电影的细节经不起推敲。他创业的经历估计要苦涩得多,决策人和合伙人要处理的问题和面临的压力也不一样。他不喜欢这种戏剧化的夸张,掩盖事实的美化。

语言没有煽动力,没有磁性,就要靠内容,除了斗机智和幽默,他总是尽量想说出点道理,他在教育产业化民营经济和企业管理等方面有一些朴素认知,总是捅娄子的原因是他太敢说,尺度太大,他希望言之有物而不是打太极浪费时间。公众只是记住引起争议的那一面,而不愿剥开喧哗的外衣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