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腾出空把近几天在网上热传的博士写的网文《一个农村儿媳眼中的乡村图景》看完了。网文中的故事发生地点在孝昌(孝感下辖县),而我正是孝感人。作为一个在南方农村长大,又成为北方农村儿媳的人,我眼中看到的乡村图景,与文中的描述有相似的地方。但我也深深感受到,农村不完全都是那样,至少北方部分农村由于经济更发达,农村图景也完全不同。

南北农村的差距

网文中描述的孝昌县农村,和我从小生活的农村很近。我周围亲戚的命运,与文章中大体差不多:都是农民工出去打工,孩子留守,结果现在当时留守的孩子差不多长大了,80后、90后的人居多。他们作为“农二代”,其实一直处于很漂泊的状态——童年无法享受到完整的父母之爱,长大了无法得到完整的城市身份确认。现在,他们在城市人和农村人的身份中游走,很多人迷失了,但悲剧和不好的影响已经延续到了“农三代”。

在遇到我先生走入北方农村之前,我曾以为大概中国的农村都是这样,以至于每次过年回家的心情都比较沉重,因为身边很多家庭都会传出一些不太好的消息,比如早些年有亲戚去挖矿被埋;有亲戚外出打工,年纪大了之后只能回家种田,而在他回家之前,孩子们也出门打工去了,于是村里又多了一个空巢老人……那时觉得,农村人的命运多舛,但又无力改变,另一方面又庆幸,幸亏我的父母读了些书走出了农村,又托举着我和姐姐上了大学读了研,在第二代终于改变命运。

但在我遇到我先生走入北方农村后,发现其实农村人也可以过着稳定的日子。我先生出生在河北唐山农村,而唐山资源丰富,工业发达,加上离北京比较近,也享受到了北京的溢出效应,在河北省属于经济排位靠前的城市。走在唐山市里,随处可见各种豪车,据当地人说,北京的4S店一听说买主是唐山的,立马提供高级VIP服务,因为他们知道,唐山人的经济实力雄厚。

同时,由于当地有自己的工业,很多村民也就选择在当地就业,其中大多数是钢铁厂上班,家里其他人就种种地。有人拿工资有人种粮食,这样一年下来虽然收入不高,但至少稳定,吃喝之余还能有点存款。没有进工厂的,就做点跟工业有关的生意,比如承包几台长途车跑跑运输,总之大都在本地就业,较少听说村民去北京或其他地方打工的。

当地有就业机会,村民也就有了出路,留守儿童、候鸟家庭的情况不再出现,家庭、工作、务农都很稳定。村里家家都建有北方小院,大都有自家的小车,并且不用担心停车位,这是让我这个城里人最为羡慕的。讲究些的,把房子装上地暖,小院又干净又接地气,惬意舒适。

还有一个农村人快速致富的路径,那就是拆迁。这几年,由于当地工业的发展,城市化进程加快,不少农村的平房拆迁了,有的是被外来的开发商看中盖了楼房,有的则是村里集体盖楼房。虽然老一辈大都不愿意拆迁,但年轻人都希望自家房子拆迁,这样一大笔赔偿款到手,眼前的生活就有了保障了。

再也回不去的农村

当然,北方农村和南方农村一样,有着沉重的问题,比如环境污染就比较严重。唐山当地也是这样,工业发达但是空气质量很差,到处灰尘满天,还能闻到空气中的煤燃烧未尽的气味。加之传统的农村缺乏规划,水、电、垃圾处理等等都没有统一的规划和处理方式,加上北方干旱,小院虽然接地气,但用水不方便,年轻人喜欢楼房的整齐干净,所以不想回小院。这实际上也形成了农村人口流失与空心化现象。

还有就是老龄化现象也比较严重。年轻人大多只愿意生一个孩子,二孩政策放开后,并没有得到太积极的响应。而在父母辈的北方人眼里,多生孩子才是将来生活的出路。这种观念上的冲突几乎在每个家庭都存在。老一辈人时时在担忧,未来子孙没有土地,而如果工业一旦发展不好,他们连赖以生存的基础都没有,那时他们又到了中老年该怎么生活呢?这也成为他们不愿意搬迁的理由。

其实,无论是较为发达富裕的北方农村,还是空心化严重的贫穷的南方农村,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农村文化萎缩的现象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不仅城里人回不去农村,农村人也回不去曾经的农村了。但换个思路,农村人真的想回到以前的农村吗?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恐怕谁也不想再过一次吧。

所以,尽管我们发现南方农村依然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总体上,时代确实在发展进步,并且进步的步伐较快。人总是要往前走的,社会也是。我们也不必总是感怀过去,毕竟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精彩,虽然在发展的进程中也有痛楚和无奈。无论过去的印记打在我们身上有多深,重要的是,我们是否真的过着充满希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