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里面有一篇短文。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简单翻译一下。杨子主张利己，连拔一根自己的汗毛去救天下的事情都不肯干。墨子则主张兼爱，只要能有利于天下，即使从头到脚都擦伤了也在所不辞。子莫则主张不偏不倚。孟子认为子莫是对的，应该取中间之道，既利己又利人，但也需要灵活机变。

这是我们老祖宗关于利他、利己的思辨。

西方也有类似的正反两方。西方经济学的鼻祖亚当斯密，可类比杨子。《国富论》开宗明义“人生而是，并且永远是自私的动物”。他认为，每一个人只需要关心自己，追求他自己的福利就可以了。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会让他的努力转化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在亚当斯密的演绎里，利己=利他。

但是，西方经济学的公共选择理论中，有一个著名的概念即“公地悲剧”。人人都利己、且无限地使用资源，最后会导致资源被过度使用从而枯竭，最后的结果是损人损己。

利他还是利己，哪个是因哪个是果?这个话题，古今中外人们争论不休。

01

损人不利己最为可悲，损人利己也走不长远，唯有利人利己，才能真正成就伟大。

稻盛和夫曾在他的《心》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三十多年前，日本有一家销售车载对讲机的企业陷入了困境，几千员工面临失业的危机。这家企业的厂长求助于稻盛和夫，稻盛和夫伸出援手，收购了这家企业。然而，该企业的一些老员工不服稻盛和夫的领导，到处抹黑稻盛和夫。但稻盛和夫却始终未发一言辩解，而是把心血都倾注在了合并企业的重建事业上。十几年后，稻盛和夫又收购了另一家濒临倒闭的复印机公司。而负责这次重建工作的，就是当年那位求助于稻盛和夫的厂长。由于感激稻盛和夫当年的恩情，这位厂长做事无不尽心竭力。他很快完成了复印机公司的重建工作，并在公司未来的发展中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回忆起这些经历，稻盛和夫感慨道：“曾经，尽管我拯救了一家企业，却因为一部分过激的员工而大吃苦头。但我没有因此而气馁，而是为了员工，一心行善，拼命努力，最后因缘际会，好的结果又回到了我身上。人只要抱利他之心，行利他之事，命运自然就会好转。一切成功，都归结于利他之心。”

2014年，马斯克宣布开放特斯拉的所有专利技术，“任何人如果出于善意想要使用特斯拉的技术，特斯拉将不会对其发起专利侵权诉讼”，让人匪夷所思。如此选择，看似将公司的核心机密拱手相让，实则不然。马斯克从人类长远发展的角度，从内心深处认为应该用新能源替代旧能源，但仅靠特斯拉一家公司，难以改变现有的能源格局。因此，他听从内心的召唤，选择通过共享自己的专利技术，让其他汽车厂商快速掌握关键技术、加速产品研发和扩大产能规模，从而推动新能源的普遍应用。特斯拉这个决策，使电动车行业总规模快速扩大，特斯拉作为龙头企业自然也因此获益。

国内也有类似于稻盛和夫、马斯克似的企业家。

世人都说无商不奸。然而，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的去世，却让这个论断被狠狠地打脸了。他的员工、合作伙伴、甚至是普通的消费者，都自发地通过各种渠道、在道德层面缅怀他，讲述了无数个关于他的故事。

宗老先生的成就，已经超越了商业意义上的成功，更多的是给这个世界留下了精神上的财富。这一切与他秉承的利他主义价值观密不可分，即将客户、合作伙伴、员工的利益放在前面。他们的境遇变好了，股东自然就能获得商业上的回报。他提供让客户满意的好产品，客户才心甘情愿付费。他让经销商赚到钱，经销商才会与娃哈哈深度绑定、攻城略地。他推行员工持股，让员工先富裕起来，员工才会死心塌地为企业作贡献。“聚小家、发展大家、报效国家”，这种利他精神，才是宗庆后商业成功的秘诀。

与慈善不同，商业上的利他，最终需要实现财务上的回报。企业追求利润，个人追求名利，这些都是社会进步不可或缺的动力，无可厚非。但利润和名利是“果”，而不是“因”。企业为社会创造了价值，个人的存在让身边的人变得更好，才是果背后的因。我们更应该专注在“因”上，在“因”上努力奋斗。一个企业只有坚持长期的利他主义，才能获得客户的信任，并最终获得商业上的正反馈。先利他、再利己，这是一个企业从普通走向伟大的核心要义。

02

利他的精神，在金融行业尤为重要。“利他”就是要践行金融的“人民性”，让金融进一步发挥服务实体经济、服务大局的定位。

金融行业主要经营风险，而风险的识别、计量、应对需要精深的专业，并且对人性克制的要求很高。身处如此特殊的行业，机构和从业者特别容易走入“短期利己主义”的困境。有时候明知对客户不利，却往往被短期利益所裹挟，把客户的利益置于自身利益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的KPI、我的奖金…至于客户，则被当成了实现“我的目标”的载体。

具体到资管行业，本质是“受人之托，代客理财”，但现代公司治理中的“委托代理冲突”在资管行业同样存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