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喜欢用常识理解世界,常识让世界变得简单、规整;我们喜欢为这个世界总结规律,因果清晰、条索分明的世界,让人相信只要找对路径,总能达成心愿通往成功;我们习惯于相信专家的预测,希望借知识的力量掌控明天的不确定。可是,结果怎么样呢?澳大利亚著名学者、网络科学奠基人之一、雅虎研究院和微软研究院首席科学家邓肯·J.瓦茨的《反常识》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案例,看似在嘲弄“专家”的职业能力,但所揭示的常识“失灵”的原因,却能给我们莫大的启示。

预测何以比掷骰子还不靠谱

社会生活中并不存在1+1等于2的恒等式,也没有因A推导出B的直接逻辑关系。预测的依据,是过往的事实、经验、概率,但这些在不断变化的社会经济生活中并不能总是发挥作用。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人与事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彼此间的相互作用随机波动,而无数的随机波动碰撞在一起,完全可能产生意料之外的结果,甚至引发蝴蝶效应。再说,人的认知始终是有限的,我们无法判断哪些因素与预测的结果相关,也无法准确知道相关系数,在各类学者设计的化繁为简的预测模型中,屏蔽了太多重要变因,以致这些模型只能在实验室的简单环境中有效。

无怪乎,哪怕再资深的出版商、制片人和营销人员也无法准确预测哪些书籍、电影或产品将成为热门,《猫王》《星球大战》《哈利·波利》爆款作品都曾一度被行业专家打入冷宫,而这些作品拥有极强的生命力,甚至引领了一个时代的风潮。此时,我们可以淡定自若地为这些作品的走红总结出无数条理由,但有谁能准确预测下一部标新立异的作品的命运呢?当社会出现新思潮、新科技,流行娱乐圈新出现某个文化元素,都有可能改变这些作品的命运。

经济学专家始终活跃在经济社会的前沿,掌握足够的资讯,但纵观这些年来世界经济领域那些突发的大事件,每一次预测者都集体失语。比如1998年由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默顿和斯科尔斯组成精英团队的美国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TCM)溃败,2001年安然公司破产,2008年金融系统临近崩溃等。

金子不发光才是常态

在社会生活领域,很多事情并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不变的规律。常识思维把一件事的发展过程看作了“一个”事件链条,而反常识思维则认为,事情的未来有很多可能性,每种可能性都是一个事件链条,所有这些事件的链条有各自不同的发生概率。今天的成功之因,也可能是明天的失败之果,今天不合时宜,也许明天就适逢其时了。所以,《反常识》提出,凡事需明确界定,有的事适合用常识来判断和解决,有的事则适合用反常识来处理。

比如,针对社会上普遍存在的成功者崇拜现象,瓦茨一针见血地指出,成功往往被归因于运气,但成功是成功,能力是能力,并不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比如,在投资领域,一个人连续若干年取得了骄人的成绩,被无数人追随,而在之后几年却业绩持续低迷,则被人嘲笑。在企业管理领域,此一时,一位企业领导者带领企业弯道超车,实现快速精进,人们盛赞他的战略战术;而彼一时,由于市场剧烈波动,企业经营跌入谷底,那些曾赞颂他的专家转而将他之前的优点当作缺点来分析;市场风云变幻,若干年后,这位企业领导者又带领企业浴火重生。人还是那个人,他的性格特质、管理风格、战略战术并未发生大的改变,变化的只是周遭的环境。

太多的外力因素总会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那些发出光芒的金子,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被摆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这中间有太多的偶然因素,大多数“金子”都将一生沉睡,籍籍无名。因而,在投资决策里,反常识思维往往能带来更好的抵御风险和稳定收益的决策:人生的赢家都是概率赢家,“探索者”胜过“规划者”。

这个世界没有标准答案

人是社会动物,纵使你很了解一个人,在他独自一人时,你或许可以准确对他下一步的行为做出预测,但当他和一群人在一起,彼此相互影响之时,你就难以预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是极其复杂而微妙的。

《反常识》有个音乐实验室的案例,两组被试者分别在网上对一批不知名的乐曲排名,A组无法看到他人下载音乐的数据,B组可以看到。如果两组人员可不受他人的影响,独立做出评判,照理两组对乐曲的排行结果应该大致相当,可结果却大相径庭。B组中,一些幸运的音乐作品在实验早期获得了几次点击,这种优势不断被扩大,而早期无人问津的音乐到最后仍门前冷落。可见,人们的选择总会在无形中受到他人的影响,音乐榜最终排名的结果和音乐作品质量并不呈完全正相关的关系。

可见,娱乐明星的成名,某位画家、作家的名垂青史,其自身实力固然占据了一部分原因,但更多是源于机遇。如果时间的车轮可以逆转,很多故事再回到起点,即使当事人付出一样的努力,却未必取得相同的成果。

对同一件公共事件,人们的态度各异,很多时候是出于主观偏见。一旦人们心中有了倾向性答案,就会不自觉地做证明题,因为了证明而证明,那些不利的证据就自动被屏蔽了。用瓦茨的话来说,“证实性偏见和动机性推理,极大地阻碍了我们解决分歧的能力”。想想看,生活中你对不喜欢的人,是否会找出一百条不喜欢的理由,那样,他的优点是否被你无意识屏蔽了?

照相机呈现真相,但有限的镜头装不下广阔的世界,那些被屏蔽掉的部分,往往比冰面下的冰山体积还大。人生并非显而易见,成功没有一定之规,社会发展、经济变迁,并非遵循既定的轨道,偶然性事件也可以成为个人,甚至是社会变革的拐点。因此,多一点反常识思维,能帮助我们识破那些假因果、伪论证,学会用反常识思维认识并应对这个复杂的世界,把历史的数据、经验、教训和结果,当作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根据概率进行科学决策,会让我们在这个世界行走得更从容,发现这个由人、从、众组成的世界,与大自然一样奇妙、丰富、多元,它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