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志勇

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副总裁，世界知识产权组织2022全球创新指数报告发布会专家。

我想和大家分享的话题是知识产权如何促进AI技术的标准化和全球化。近年来，AI的发展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AI已经开始在工业和生活场景中解决一些非常现实的问题。和通信技术的标准化不同的是，AI目前是一个以私有技术为主的领域，现有的标准主要围绕安全合规等方面，并不是真正开放的技术标准。

华为是做通讯设备起家的公司，我们目睹了通讯标准在过去四十年的发展。现在的网络已经是5G网络，全球只有一个标准，在中国买的手机到美国一样可以接打电话。全球化的标准是从2G时代开始的，更早的1G时代实际上和现在AI的情况类似，是“七国八制”的状态。当时，美国有美国的技术，日本有日本的技术，欧洲各个国家各自有各自的技术，通讯技术不能互通。但是，当时产业界和政府都看到了标准统一的好处，因为电信网络需要巨大的投资，产品标准化可以促进竞争、降低电信成本、提高服务质量。如果过度依赖私有技术，提供私有技术的企业一旦出现问题，可能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安全风险。

标准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技术贡献到标准组织中去，中小企业、高校、科研机构都有机会，而非局限于做产品的公司，这也有助于科技的进步。我们看到无线通讯标准从2G开始，花了差不多40年的时间才完成全球标准的统一化，5G标准全球只有一个，而且是完全开放的，所有国家都可以使用。

当前的AI技术还处于发展初期，只能用于有限的场景，投资也不多，还没有遇到当年电信技术发展的问题。随着技术的发展，人们的生活和各种工业应用对AI技术的依赖程度会越来越高，可能有一天可以类比甚至超过通讯服务的水平。其次，AI的投资也会增加，模型的训练需要海量的数据，电力、算力、时间，这些都是成本。也许有一天，AI模型训练的成本会达到电信网络建设成本的水平，或者AI模型的开放化和标准化有助于解决监管和伦理等问题。在这样的场景下，我们认为AI技术标准化的价值会越来越高。

如何激励企业把技术贡献到开放标准中，让所有人使用呢?我认为通讯行业标准专利制度的经验值得借鉴。专利传统的理念是通过公开获得排他权，但是在通讯领域，专利的主要功能不是排他，而是鼓励分享。通信标准制定组织允许标准贡献者申请专利，同时要求标准贡献者按照公平合理无歧视的标准许可使自己的专利获得回报。回报多少与贡献多少有关，许可费如果太高可能会获得不合理的垄断利润，太少又会影响标准的投入，所以具体多少可以由法院来把关。有了专利技术的激励，通讯技术标准化是非常活跃的。

华为公司所提的标准提案，都是把最好的技术贡献到标准组织中去，不会有任何保留。目前，公司累计4G、5G的标准许可费已达上百亿元，这些钱都会投入到6G中去。去年，我们也申请了一千多例6G专利，目前还没有公开，但是等标准化开始的时候，这些技术都是准备贡献出来的。

并非所有的AI技术都适合标准化，有些特定应用场景的技术不一定适合标准化。但是与相对通用的AI模型相比，标准化能够带来的经济价值可能是非常高的。哪些技术适合标准化，付费许可人又是哪些，涉及到专利的撰写、合理许可费的认定等非常多细节的问题。建立新的专利许可商业模式需要产业界、政府和学界的多方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