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星球开始有远洋贸易起,所有的老牌国家都希望把自己的产品卖给其他国家。
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重要的是,堵死其他新兴国家自主可控的路。
当你造还不如买的时候,你便无可选择。
当你真的无可选择的时候,对方什么价格,你就得接受。
堵死别人的路、保住自己的市场地位,靠的就是两件事:
上车,关车门。
上车是指掌握关键技术,关车门是靠制订严密的知识产权体系。
只要掌握了关键技术,凭着知识产权的通行证,就能卡住脖子,就能“不劳而获”,就能让其他新兴国家永远为我打工,永远求着我。
卡脖子,并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但作为新兴国家,很多事情就是无可奈何。
除了这些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光刻机、原研药和精密仪器以外,发达国家还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卡脖子工具:鸡肉武器。
你想想自己平时吃多少鸡肉?
我感觉自己一年能吃50只鸡,主要是鸡腿和鸡胸肉,吃鸡大户了属实。
中国目前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肉鸡消费国,其中大半都来自于肉量更多的白羽肉鸡。
虽然中国同时还是全世界第二大肉鸡的生产国,但白羽肉鸡最上游的种源(也就是原种鸡)完全依赖进口。
看似自给自足,但又没有完全自给自足。
而且进口也只能从两家进口。
美国原种鸡厂科宝掌握了全球原种鸡供应的50%,另外一家德国的安伟捷则掌握了另外的47%(其中安伟捷掌握了40%,安伟捷收购的哈伯德则掌握了7%)。
97%。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恐怖在哪里?
恐怖在意味着很容易断供。
别的行业断供,大不了影响生产效率,大不了影响娱乐体验,但种鸡断供则是关乎到饿肚子的问题,关乎到了粮食安全。
广义上的粮食安全是指保证任何人在任何时候能买得到又能买得起为维持生存和健康所必需的足够食品。
考虑到中国每年仍然有大量主粮(大豆和小麦)需要进口,而鸡肉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动物蛋白补充,如果没有白羽肉鸡,恐怕需要更多的主粮才能补上营养缺口。
不仅仅是广义的粮食安全,狭义的粮食安全也会受到影响。
一旦鸡种断供,鸡肉产量就会受到影响,就是真正的“生理难受”了。
一时半会儿吃不到这么多鸡了。
而且实际上,确实也发生过类似情况。
2015年,美国禽流感泛滥,中国白羽鸡引种进口断崖式下降。
后来有人回忆说。
如果要是再断供半年,整个中国的白羽鸡产业就面临崩溃
作为鸡肉消费大国,掌握白羽肉鸡的种源,不仅仅是因为卡脖子,也是因为要保证粮食安全。
迫在眉睫。
在刚刚发布的《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里,就提出要”大力推进种源等农业关键核心技术攻关”。
在去年的《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里,也有“打好种业翻身仗”,“支持种业龙头企业建立健全商业化育种体系”的叙述。
种业主权也是一种主权。
关于填饱肚子的事情,从来没有小事。
1
1983年,福建武夷山下的光泽县。
在县里当公务员的傅光明决定下海做生意。
一个湖南人卖给了傅老师300颗鸡蛋。
由于缺乏经验,300颗种蛋只孵化出一只鸡。
而且这只鸡还是只公的。
这有点过于黑色幽默。
第一次创业就经受如此挫折,一般人也就放弃了。
当过兵的傅老师骨子里有一种“看准了就坚持到底”的性格,没有放弃,也没有转换别的赛道,选择继续坚持。
这门生意最终还是被他搞了起来。
上世纪90年代初,傅老师创立的圣农已经成为一家规模中等的养殖企业,年产肉鸡300多万只。
圣农所在的光泽县是山区。
环境好,无工业污染,适合做畜牧业和农副食品加工,但却增加了交通运输成本,没有贸易上的地缘优势。
做贸易,地理位置尤为重要好。
即使是同样的生产成本,但其他地市的交通运输成本要比你低很多,你怎么搞?
别人为什么要买你的鸡肉?图你贵吗?
正常的思路是,打价格战。
但要想有生路,不能只往价格上卷。
得卷品控。
当时屠宰工作主要靠人工,产品品质、食品安全都难以得到有效保障。
不信你看老坛酸菜。
傅光明力排众议从欧洲引进了一套自动屠宰设备和冻肉加工生产线,三十多万美金,占当时公司总资产近40%。
算是一场豪赌,但又不完全算。
因为这个成本迟早要投入的。
工业化并不仅仅可以让效率提升,而且能够保证品控。
圣农运气很好,此时刚刚进入中国内地市场的肯德基,需要大量的鸡肉供给,亟需找到本地合格供应商。
肯德基需要鸡,但更需要质量可控的鸡。
原计划去江西考察肉鸡供应基地的肯德基,听说了国内有一个厂采购进口生产线的事儿,转而来到了光泽县。
并最终和圣农签下了十年合约。
圣农的技术标准符合肯德基严苛的要求。更重要的是,一个规模并不大的企业,在没有任何订单驱动、甲方要求的情况下,却愿意提前布局花重金引进先进设备,这本身是一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