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5月12日电5月12日,《新华每日电讯》发表题为《踏访木编的桥,寻找理解人类建筑文明的钥匙》的报道。
编木拱桥是一种用木材交织起拱的结构形式“编织”而成的桥。作为人类历史上一种奇特、罕见的桥梁形式,编木拱桥在整个世界文明史中都非常少见。尽管特异,它还是被广泛地记载,出现在不同的建筑文明和历史时期:古罗马时期的恺撒大帝修建过,《清明上河图》里绘制过,达·芬奇也留下了类似的设计手稿,偷渡美国的日本船匠建造过,德国的园林和挪威的山中也曾出现过……结构巧妙独特的编木拱桥,在各个文化语境中都被视为独创或特例,更以“普适的独特性”一鸣惊人,成为一把理解人类建筑文明的钥匙。
建筑历史学者刘妍历时十二载,涉猎多语种文献古籍,入深山渡重洋、挥斧子扛木头,踏访中外不同文化腹地遗存现场,穷极多种学术手段,去寻找编木拱桥的历史和故事。他的建筑史学专著《编木拱桥:技术与社会史》,从小切口深入到不同文明与文明的不同时期,勾勒出了“以构造思维为核心的人类历史地图”。这部特殊的技术史与社会史,让这罕见而非凡的桥梁建筑从历史中浮现出来,也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中国建造历史在人类文明中的位置。
“可以编织的桥梁”
展卷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北宋东京汴梁城外汴水河上的一座拱形桥梁吸引了我们的视线。它与常见的石拱桥不一样,是用木材制作的,巨大的方木通过交织关系“编织”结合在一起,化直为曲,互相支撑,互相制约,形成一道飞虹架设在汴水河上。桥上人来人往,车马喧嚣,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生活景象。
昆明理工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刘妍介绍,编木拱桥是我国传统木架构桥梁中技术含量最高的品类,整个设计与构造极为特殊和精巧。所谓编木拱桥,就是用木头,而不是砖石,来构建拱形结构。它将木材横纵交织,好像编竹筐的经纬交织,来形成拱形,既受弯,又部分遵循砖石拱中的传力机制。除了力学原理上特殊,编木拱桥的构造也很特殊:平直的木材,通过编织、交叉、叠压、互相咬合等方式形成拱形,并且在特别的节点联结,施工上颇有一番技巧。
在世界不同文明中,编木拱桥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刘妍介绍说,在有些文明中,我们只在史料里看到它来过世上的痕迹,现实中却不见其影。甚至连《清明上河图》中的虹桥,也是消失近千年的技艺,普通观者未必能注意到它的特殊之处。
事实上,《清明上河图》也有不同版本存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明清版本中,虹桥是石拱桥;而北京故宫藏的宋代版本中,细心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这座桥是用“编织”木材的方式形成的拱桥。我国民间流传着一种“筷子搭桥”游戏,和它的结构非常相似。但在宋代之后,无论是在文字还是图像中,这种桥梁似乎都不见了踪影,甚至在学术史上,也被当作历史的孤例。
编木拱桥如此奇特,以至于许多人以为它只是画师自己虚幻的构想。但编木拱桥确曾在北宋出现过。刘妍说:“我们其实可以在历史文献中找到很多对它的描述。比如《东京梦华录》讲的就是东京汴梁城外的事,它说‘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艧,宛如飞虹’。《宋会要》中说‘编木为之,钉贯其中’,描述的就是它的结构逻辑。”
刘妍告诉记者,最近几年有学者在宋人赵伯驹的《江山秋色图》里也发现了另外一座小桥,虽然小巧,但是建造结构与汴水河上的这座编木拱桥是相似的。
虽然编木拱桥在世界文明史中“昙花一现”,但我国浙南闽北山区至今仍保存有大量、完整的编木拱桥桥梁群,自明末以来的各式木拱古廊桥就有100多座,主要留存在福建省寿宁、屏南、周宁、政和、建瓯和浙江省庆元、景宁、泰顺等县市,分布在闽浙两省交界山区从南到北大约200公里范围内的深山老林里。这些山区县乡至今还保留着匠作的传统,其中两个传承最久的“编织”造桥家族,至今已传承七八代,历时200多年。
2009年,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2年,22座“闽浙木拱廊桥”被国家文物局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目前闽浙两省七县(浙江泰顺、庆元、景宁,福建寿宁、周宁、屏南、政和)正积极抱团共同申遗。
“普适的独特性”
事实上,编木拱桥作为一种奇特、罕见的桥梁形式,在世界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文明中都留下了平行且独立的“奇异共振”:除了北宋东京汴河上的国家工程和明清山民的创造,还有征讨日耳曼人的古罗马皇帝、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巨匠阿尔伯蒂、天才设计师达·芬奇以及19世纪的日本、德国和挪威木匠,他们在人类文明长河的不同角落,都或多或少创造出相似但又有着明显差异的编木拱桥。虽然我国的案例最为成熟和令人瞩目,但编木拱桥却并非我国独创或特有。
“我硕士毕业后通过文物保护工程项目接触到闽浙木拱桥,后来又到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学习建筑考古学,将这种桥梁作为博士研究课题。当时学者们普遍将这种桥梁视作一种‘中国类型’,除了中国案例外,只知道达·芬奇做过类似的设计。但我在博士研究过程中,挖掘到更多文明的案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