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向观众席倾斜的梯形舞台,五位演员,一架钢琴伴奏,几束灯光随情境变幻角度和色彩,将空间变成教堂、审判庭、客厅或是墓室,音乐剧《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文版的配置比想象中简约。
《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俄国文学巨匠陀思妥耶夫斯基生前最后一部作品,改编自一桩真实的弑父案。当70万字的巨制被浓缩为一台100分钟的音乐剧,它能够多大程度反映原著的精神内核,又是否会因为过于深邃而将普通观众拒之门外?
4月16日,音乐剧《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文版2023年度上海站首轮演出收官。这部由上海大剧院出品、SGT创制中心制作的音乐剧自去年10月末首演至今,共计完成三轮近50场演出,吸引超2.2万名观众现场观演。在取得良好市场反馈的同时,它在豆瓣、大麦上分别获得8.2和9.5的评分。
抱着怀疑心态步入剧场的观众,面对这场表演难度极高、形式独特,兼具情感浓度和戏剧张力的作品,给出“超出预期”的评价。有观众评论认为,陀翁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人性汪洋中的潜航:“小说的复杂性,让我一开始很担心两小时不到的音乐剧能否表现好其中的一个剪影。看完以后,我放心了,这是一个成功的改编和值得一看的音乐剧。”
舞台上形成的善恶交织的能量,如同一股暴风席卷着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邀约观众一同向生命发问。第一财经了解到,今年6月,该剧将在上海YOUNG剧场开启新一轮演出,随后将前往深圳等地巡演。
从首尔大学路到中国舞台
《卡拉马佐夫兄弟》通过一桩弑父血案,引出一个错综复杂的社会家庭、道德和人性的悲剧。在一台不到两小时的演出中,诠释这部鸿篇巨制的全部内涵,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音乐剧《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选择是跳出小说原有的时空,围绕父亲费尧多尔的死亡之谜,以及他和四个儿子之间的尖锐冲突展开。费尧多尔、德米特里、伊万、阿辽沙、斯乜尔加科夫,五个个性鲜明的人物交替登场,吐露内心隐秘,互相猜疑指控,又无法逃脱源自血脉的羁绊。这也是一场关于爱与痛苦、罪恶与善念、惩罚与宽恕、信仰与自由意志等问题的辩论。
上海大剧院总经理张笑丁记得,负责内容创作的SGT创制中心向她推荐制作韩语音乐剧《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文版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会不会太沉重,门槛太高了?
基于俄罗斯经典文学改编的舞台剧获得观众好评,并非没有先例,比如音乐剧《安娜·卡列尼娜》、话剧《叶甫盖尼·奥涅金》等。在张笑丁看来,这些作品即便观众没有读过原著,也可能会通过其他途径了解过故事内容,而《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一部人们听到名字,就可能望而却步的作品。
与此同时,张笑丁了解到,韩版音乐剧《卡拉马佐夫兄弟》在竞争激烈的本土市场取得相当亮眼的商业成绩。2018年年初首演后即成为首尔大学路上的剧场爆款,曾一度冲上韩国最大的演出售票平台热销榜榜首,如今已成为每年都会定期演出的常驻演出。这让她意识到,这是一部具有商业潜质的项目。它的制作体量不大,成本和风险可控。对于当时初创不久的SGT创制中心而言,在商业戏剧的探索上,这是一个气质和定位都契合的作品。
在进一步了解该剧音乐、剧作等创作细节之后,张笑丁认为,这不是一个浮于表面、看过就忘的故事,它讲述的是五个人物的人生态度以及各自的宿命。对于拥有不同情感经历、家庭环境和社会处境的观众而言,他们会对剧中的表演和唱段产生各自的理解和映射,从中找到共鸣。作为一个戏剧作品,它能够帮助大家将视线从卡司调回戏剧本身,作为一部高品质的戏剧,它可以不依靠流量支撑,在舞台上走得更远。
从最终中文版舞台呈现来看,音乐剧《卡拉马佐夫兄弟》尽管体量轻盈,但难度极高,特别是对演员表演能力带来巨大考验——大段念白,台词密集,唱段节奏快,高音多。例如其中的高潮唱段《一派胡言》,四个角色拥有不同的旋律和唱词,四重唱中,他们激烈辩论,互相指控,最终又和谐地融为一体。
张笑丁谈到,找到合适的演员,帮助他们在舞台上建立精准表演,是中文版制作中的最大难题。经过残酷海选进入“家族”的成员们,一方面自身条件较强,在参与该剧创排过程中,完成了表演能力的提升。韩方团队的现场指导,对中文版的成功落地发挥非常大的作用,他们的创作理念和方法也给中方团队带来许多启发。
名著以音乐剧形式重生
近年来,韩国音乐剧中文版制作在中国市场上的表现尤为抢眼,小、中、大剧场佳作不断。比如在亚洲大厦演出的多部热门驻演剧目如《阿波罗尼亚》便引进自韩国,以上海大剧院舞台为例,《变身怪医》《摇滚浮士德》《道林格雷的画像》等韩国音乐剧的中文版也先后得到良好的市场反馈。
在张笑丁看来,韩国音乐剧产业如今的发展速度和产业规模远超中国市场,原创能力突出,甚至将起步更早的日本音乐剧甩在身后,“他们的创新能力很强,生产要素充沛,人员的储备丰富,培训机制也非常完善。”
有意思的是,很多欧美的经典文学IP被改编成韩语音乐剧后,在音乐特征、舞台设计、人物关系的处理、美学风格上都具有浓郁的韩式色彩。具体到《卡拉马佐夫兄弟》,韩国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