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书店并不显眼,却是很多人的精神家园。城市在变,街角的小书店也在变化。有的无奈告别,有的依然坚守,有的新鲜开张。我们想要道一声:嘿,你好吗?我们想弄清楚,这个古老的行业该如何适应、转型?
第一财经推出“探访独立书店”系列,走进不同城市的独立书店,拜访他们的主理人,探索正在发生的故事。探访的脚步已经抵达了上海、成都、厦门、北京,即将延展到更多地方,欢迎提供线索和建议。
深藏在北京海淀区三虎桥胡同深处的人文考古书店,远离热闹街区,常年没什么人流量,却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一角开了十年。
在疫情艰难的几年,诸多实体店步履艰难。今年,这家小众书店纯靠卖书,年销售额甚至可能超过600万元,不能不说是个例外。
工作日的上午,穿过窄而长的胡同,路过一家家小食店和小卖部,人文考古书店就在一栋创业园的底层。书店门前是满墙的爬山虎,掩映着朴素的门脸。
第一财经探访书店时,店内没顾客,十分清静。主理人洪霞用《千字文》标注了书架,书架上陈列的都是各种考古、文博类书籍。一南一北两间屋里,书架挨着书架,上万册书几乎顶到了天花板。
洪霞坐在电脑前,屋内只有她打字的声音,间或有快递车驶过胡同的动静,或是手机提示音,那是客人在微信上询问她新书的消息。
“我们是一家专业书店,大众关注度一直不高,平时一天也就一两个客人。”洪霞说。
去年12月,一篇报道,突然给书店带来了人气。媒体来了,B站up主也来了,慕名而来的读者更是络绎不绝。最蜂拥的时候,书店狭窄的过道里站满了人。
密集的媒体曝光,给书店带来不小的关注度。之前光顾这里的,都是考古和文博圈的老顾客,现在则有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历史爱好者。
当书店的热度缓慢回落,这里又恢复到一天几位客人的状态。这才是洪霞十年来最熟悉和适应的常态。
一家养成系的考古书店
对普通人来说,人文考古书店散发的气息,似乎会形成一种天然的屏障。
在店里店外忙碌的时候,洪霞常听到路人把人文考古书店当做一个碰面、认路的地标。她记得,一天傍晚,北京下大雨,三三两两的路人跑上书店台阶,挤在屋檐下躲雨,却没人走进书店看一眼。
她遇到过很多奇怪的顾客。有人一进来就问:你们这是卖旧书的地方吗?有人牵着孩子进来问:这里怎么不卖童书?有人拿着自己的书画向她毛遂自荐,说考古书店应该卖些字画;还有人走进来转几圈就要跟她谈合作,最后又音讯全无,不了了之。
但这家书店的客人,却也有着其他书店所没有的专业性与忠实度。
第一财经记者采访的时候,有几位熟客进店,他们都是附近首都师范大学的博士生,常来这里淘书,认为这里的选品专业,新书上得也够快,“文博圈都知道这家书店,很有名。”
洪霞也常常会碰到一些客人,拉着行李箱远道而来,走进书店一看就是大半天,最后挑走几千元的书。更多的长期顾客,与她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多是在研究机构、博物馆工作的人,或是各大高校的考古文博专业学生。
书店里也来过不少考古界的大咖学者。美国加州大学艺术史系教授罗泰、现任山东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特聘教授邓聪、秦汉史专家王子今,都曾来此淘书。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良渚工作站站长陈明辉曾说,人文考古书店的选书水平很高,他有想要的书,会第一时间联系书店问询。
最近有一位客人令洪霞印象深刻,他在今年春节后第一次光顾书店,很快成了熟客。
这位客人在媒体上得知书店的消息,特地打电话过来预约,他赶在2月7日第一天营业就登门,独自埋头选了三小时,有些书架几乎都被搬空了。
快下班了,洪霞告诉他,也可以看看隔壁屋子的书。客人没想到还有一间屋,有些吃惊,约了第二天又来。这一回,他把隔壁房间陈列海外博物馆系列的书架又买空,一单花了23万元。那之后,洪霞每个月都会给他发新书书讯,他会在线上挑好下单,每个月都能买走3万元左右的新书,迄今已经买了1500多种书。
“回望来路,感觉我们是一家养成系的书店,跟别的书店不同,早期就跟高校关系紧密,我觉得这些年(书店)就是靠考古文博圈和国内各大高校养起来的。”洪霞说,十年前,来书店看书买书的,有很多是附近高校的历史、考古系学生,“一开始,大家都是学生,都没钱。现在这批人成为考古圈、文博圈的中坚力量,有了经济能力,又反过来支持这家书店。”
洪霞从首都师范大学历史文献学研究生毕业,她的专业并非考古学。她的同学中有读博士的、进高校的,也有去了古代史所的,大部分都在历史圈工作。
书店每年数百万元的营业额,除了线下顾客、网店的线上销售,绝大部分来自各个博物馆、研究所、高校等机构客户。
看上去门庭冷落的小书店,背后的消费群体是一个庞大而专业的考古文博圈。也因为考古圈的特性,书店里有很多卖了十年也没卖完的书,以不急不缓的节奏等待有缘人。
做书店就是个体力活
洪霞从小就有开书店的梦想,但真正实现,却有点偶然。
人文考古书店最早的主理人是安也致,她的先生是国内知名考古学